我在越南管工厂
南海矽钢铁芯所代表的，不仅仅一家制作业公司的外迁，而是一次工业链的外迁。
文|《我国企业家》记者 谭丽平
修改|米娜
5月22日晚，第31届东南亚运动会男人足球决赛，伴随着越南队球员任孟勇打进致胜一球，越南成功打败泰国成为冠军，整个越南欢腾了。许多的球迷乘坐摩托车、轿车，沿街鸣笛，他们高举的金星红旗，形成了一片赤色的海洋，人们在大街上今夜狂欢。
这一幕，让张云峰再次感触到了这个国家的生机，还有张狂。
张云峰第一次去越南，是在2010年。那时的她，对越南的形象，是一个落后的小国家，即使越南最大的城市胡志明市，路途也不平坦，且只要双向两车道。现在，当她走上越南街头，路旁边一栋栋镶有大公司Logo的大楼，坐落着国际500强企业的工业园，六车道的大马路，以及满大街的年轻人，无不让人感觉这是一座现代化都市。
当被记者问及，她在越南办理工厂形象比较深入的事时，张云峰停顿了三秒，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话。或许是办理工人时分的困顿，难以了解的文明差异，又或是为购买设备上的一个零件满城市跑的着急，曩昔的时光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却很难有一帧像相片相同敏捷定格。顷刻，她总算回复了三个字，“太多了”。
张云峰地点的公司——佛山市南海矽钢铁芯制作有限公司（简称南海矽钢铁芯），是全球最大的专业铁芯制作商之一，专业出产矽钢片资料卷绕而成的环型铁芯、R型铁芯、钳型铁芯等产品。这些产品作为原始配件，被广泛应用于电子变压器、电力变压器、感测器及仪器仪表等职业。
2018年，这只“铁芯大象”开端将目光确定到制作本钱更低的国家，印度、越南便是其初次海外设厂的挑选。张云峰在2019年被公司委以重任，先后外派到印度、越南办理工厂。
刚到印度时，一切都那么生疏。别扭的“印式英语”，等级观念严峻的种姓准则，当地人爱延迟的性情，这些文明差异她用了好久的时刻去习惯，乃至因此在作业中踩了几回“坑”。但现在，在越南，她现已能一边担负越南工厂盈余的作业目标，一边远程办理印度工厂。
她的阅历，仅仅不计其数在海外设厂的中资企业外派作业人员的一个缩影。在曩昔的十多年间，我国敞开全球第四轮工业大搬迁，部分中低端工业向东南亚区域等梯度搬迁。现在，忽然引发国内评论的越南正是这轮工业大搬迁的获益国之一。
依据最新数据，全球经济震动的当下，越南的外资、外贸与经济添加都体现微弱：本年一季度，越南GDP增速5.03%。4月的出口同比添加25%，进口也同比涨15.5%，前4个月累计出口同比添加16.4%，前4个月招引外商直接出资资金同比添加88.3%。
与此一起，国内对越南的评论热度高涨。百度指数显现，4月26日，越南查找指数迎来了一波小顶峰。相关的论题包含：94岁的李嘉诚重返亚洲、进军越南房地产；越南一季度GDP增速高于同期我国、新加坡；“越南出口抢先深圳”；2020年头至2022年头，因越南资本商场涨势微弱……对工业链从我国向东南亚国家搬运的忧虑之声不断。
不过，“去越南”并非一个新鲜论题。从2000年左右开端的，鞋子和衣服等纺织类劳作密布型企业，到木器及家居企业，再到苹果和三星等相关的消费电子企业，外资与中资企业均热衷于去越南出资。
究竟工厂为什么迁往越南，越南的优势是什么？企业外迁需求面对的问题有哪些？越南又能否代替我国成为新的国际工厂？这些论题，或许从张云峰们身上能找到答案。
本钱大作战
跟从客户的脚步，是南海矽钢铁芯去海外设厂的初衷。
很早之前，张云峰便调查到公司的大客户，以及国际500强现已开端迁往东南亚等劳作力本钱更低的国家。这是劳作密布型工业的一大趋势，寻觅更低的人工本钱。但这也意味着，客户会尽量寻觅本地的供货商代替，以削减本钱。作为许多制品中最原始又中心的铁芯配件，也便是供货商货品的源头，张云峰深知，客户在哪里他们就要在哪里。
2018年的中美贸易战加快了这一脚步。“许多美国客户从我国进口，需求添加10%乃至25%的关税，相当于把单价提升了25%。这不是一点点本钱，特别是一些大客户，一会儿一年会多出几十万、几百万元的本钱。”
而在此之前，就张云峰地点职业而言，2016年我国对产自日本、韩国和欧盟的进口取向硅钢征收了反倾销税，税率为37.3%~46.3%，此举导致她的公司出产本钱有所攀升。
所以，2019年，南海矽钢铁芯的印度、越南工厂顺势倒闭。越南北边与我国云南、广西接壤，间隔珠三角区域也很近，能最大程度上链接我国制作和工业链。印度则有足够大的本地商场，一起公司也能更好触摸到一些欧美客户。
远赴海外，工艺、设备、流程都不完善，前期工厂需求有人紧盯流程。张云峰和搭档便是最早派往印度，担任办理当地工厂的人员之一。
但在国外，每一项决议计划，都能很轻易地影响到本钱。
至今，南海矽钢铁芯坐落越南和印度的工厂仍旧有许多零配件从国内发货，有些确实是国外没有，有的则考虑到本钱问题。
“由于本地的价格太贵了，尽管东西很小，看起来不值钱，可是运用量大。比方说咱们有一台设备上面一个很小的胶套，在国内或许几分钱或者是一两毛钱，但在这边是五毛，咱们的用量大，比方说我一个月用1万件，本钱就多了4000元。”
本钱分化到以“毛”来核算的背面，是尽管两个工厂在海外运营了三年，但现在还没有完成盈余。张云峰表明，前期投入很大，包含土地、设备、人工本钱等，而他们出产的这些根底产品，赢利也不高。“身边的朋友，短的最起码需求三五年，长的或许建立八年十年才开端盈余，当然也看详细职业和投入状况。”
正常状况下，越南工厂一年能有大约两三千吨的年产值，但由于疫情的重复，导致工厂停摆。印度工厂一年大约一两个月处于罢工状况，越南工厂则时断时续罢工了一年。
这些，都是海外建厂需求面对的不确定性本钱。
即使如此，严格来说，南海矽钢铁芯所代表的，不仅仅一家制作业公司的外迁，而是一次工业链的外迁。
在前史上，现已产生过三次比较明晰的全球工业搬运，美国的钢铁、纺织等传统工业向日本、德国搬运；德国和日本的传统低端制作业向亚洲搬运；欧洲及美、日等发达国家的低端工业向我国搬运。这些搬运，关于搬运与被搬运两边而言，都是获益者，发达国家会集精力开展赢利更丰盛的高端工业，开展我国家则经过低端工业脱节贫穷。
被搬运国家具有的优势，无疑很明显，比方：更低本钱的劳作力。关于劳作力密布型企业而言，劳作力本钱是一笔较为巨大的开销，南海矽钢铁芯的人工本钱开销便占有了总本钱的大约三四成。在国内，一位工人至少有4000元至6000元的薪资，但在印度，则只需1万卢比，也便是1000元左右。
不过，越南、印度工人的作业效率也远没有我国高。张云峰称，“印度人比较懒散，越南人略微好一点，但越南工厂出产的产品单一，全体两者的作业效率大约只要我国人的七多半左右。”
2020年疫情爆发后，国内的搭档无法回到印度。出售身世的张云峰开端一个人接手60多人的工厂，在印度疫情暴虐的这两年，她渐渐学设备、学工艺、学流程、学财政和学办理，担任起了整个工厂的出产作业。
触摸生疏的范畴没有打败张云峰，但办理团队却是她面对的一大应战。“印度有种姓准则，导致等级观念十分严峻。低等级的职工给高等级的职工组织作业，于后者而言是一种凌辱，天然也就不会遵从。”
只要了解这些文明背面的原因，才干知道怎么去战胜问题。一开端，张云峰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和时刻去了解这些文明差异。比方，她曾遭遇过的状况包含：当地人分明只需求100件的产值却说要1万件，金钱说好30天月结一定要拖到45天或60天，付好定金按说能够立马送货的产品，但等送到现已是一个月之后。
相较之下，与越南人共处则相对简略，越南被称为与我国最像的国家。一位研讨越南前史的学者告知《我国企业家》，两国的文明根基十分像，越南小孩儿的启蒙读物，也有《三国演义》《西游记》，思想方法与我国是互通的。
自疫情爆发后，印度和越南工厂工人丢失极大，不管车间职工、办理层都极不安稳。
不安稳还意味着，需求从头招人、训练。这并非易事，“咱们是一个偏冷门的职业，在国外许多工人对此并不明白，前期训练本钱会很高。此外，加上设备的折旧、资料的糟蹋，乃知己期问题、客户投诉问题，这些不是用多少金钱就能衡量的了。”
供给链是最大的难题
疫情之后，还需求面对原资料价格高涨的问题。
现在，市面上铁芯的原资料供给分外紧缺，不仅是印度或越南，而是全球，现已处于“有钱也买不到资料的境地”。印度的资料价格乃至有点失控，张云峰说，“印度的价格快到国内的两倍”。
不过，在张云峰看来，原资料这些都是外部原因。真实检测海外工厂的，仍是供给链。“要花更多的精力去做好本地化”，张云峰以为这是“重中之重”，一旦没有处理好，中心很简单脱节。
比方，铁芯制作的重要原资料是硅钢。在国内，有武钢、宝钢、钛钢等大型钢厂，很简单就能找到货源。但在越南、印度，国家自身没有大型钢厂企业，“印度那儿或许需求向日本、韩国、欧洲的钢厂进口硅钢，在当地做加工，再卖给咱们。在越南，则看哪家供货商有资料就找哪家”。
这些在后续或许会呈现的问题，需求在前期调查、设厂时就做好预备。
张云峰表明，不光是资料，设备、包材，一切的东西都应尽量在当地找到。否则一旦急缺，即使国内买或许略微廉价一点，但一是需求花费长时刻运送过来；二是假如碰到一些急需的东西，必须发空运，势必会更贵。此外，假如是关键设备零配件，损坏期间设备不作业，会形成很大的丢失，“这些都是本钱啊”。
此外，许多国内运过来的设备，一旦坏了，在国外也找不到懂的人来修。“尽管在国外开厂机会挺多，但各种不确定性的要素也许多。”
某种程度上，这也导致了越南无法代替我国成为新的国际工厂。张云峰称，南海矽钢铁芯的越南和印度工厂更多接受的是一些根底的工艺，中心工艺仍旧在国内。国外疫情严峻期间，有部分订单会回流到国内工厂出产，现在越南对疫情的管控现已铺开，部分订单也会流到当地工厂。
“越南制作其实是我国制作的溢出效应，远远不必考虑代替的问题。”我国中小企业协会副会长、我国中小企业协会国际贸易冲突防备及应对作业委员会主任尤灿对《我国企业家》表明，不管是整个国家的规划、商场规划仍是工业规划，都让越南能够成为我国工业链的延伸，但无法代替我国。
多位受访人士对《我国企业家》表明，越南一直是代工厂的乐园。尽管在疫情期间，中越两国出口代替阅历过一些轮动，但越南制作的兴起，是天然工业转型晋级叠加国际关系以及越南地缘格式等各项归纳要素所造成的。现在，越南优势仍会集在劳作密布职业及低端制作业，充任的人物是我国制作业的弥补。
当然，外界不该忽视越南开展的速度。在疫情产生之前的20年时刻里（1999年~2019年），越南国内出产总值（GDP）增速始终保持每年5%~7%左右的中高速添加。而尤灿以为，越南的GDP计算和我国以及国际银行通用的GDP计算规范不相同，“至少在我个人的调查里边，从2013年开端，我以为越南的实践GDP，假如套用国际银行的GDP概念，很有或许超越10%”。
“它计划了自己的添加，预见了自己的添加，在这样的状况下也在有意操控它的增速体现。”尤灿说。
明显，以越南为代表的东南亚制作业，已不再甘愿当落后的追逐者，正成为我国制作业工业链中的微弱对手。